“梦里见侬笑……”歌声至此低徊而尽。伊诸滑步转到横波身边站定,两人齐齐向堂中众人一福,立即翩然退去。
无痕指尖一勾,在琴上拨出最后一个音,袅袅而散。凤篁见皇帝神色怔忡,便知有戏,偏故作无意地问:“皇兄,臣弟的胡茄学得不错吧?”
皇帝眼神闪了闪,淡淡笑道:“比你的琴弹得好。”却挥手就令内侍收琴。凤篁一扬眉,赶忙拦道:“皇兄慢来,你可说过要把这琴赏给臣弟的!”又向榆林道:“皇姑,你说句公道话,我的胡茄到底奏得怎么样?”
榆林眨眨眼:“我要说了,定有人说我偏心,还是不说的好。”她向皇帝皇后那一席再看一眼,忽又笑道:“皇上是圣明天子,赏罚分明,行事最公道不过。篁小子若真吹得好,皇上自然会赏,也不用旁人多嘴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呢?”
皇后微笑着答:“皇上和信平王是骨肉兄弟,别说一架古琴,就是再贵重十倍的东西,只要王爷喜欢,又无关社稷,皇上哪次不给的?赏不赏的,只是兄弟间的说笑,咱们何必当真?”
皇后的话绵里藏针,一句“无关社稷”又挑得众人想起去年凤篁被皇帝逼得近乎家破人散,不得不让出储君之位才保住枕边人的惨相。无痕心中火起,只是他城府深沉,面上一点也不带出怒意,仍然笑得谦和无比,起身向太后榆林皇帝皇后等人团团一揖,道:“娘娘说的是大实话,连我也忍不住要为皇上打个抱不平。这些年,咱们王爷从皇上那儿拐来的宝贝究竟也不少了我说王爷,你这么伸长手只顾从皇上那儿要东要西的,怎么从来都没不好意思过?”
“咦?”凤篁惊看无痕一眼,立即会意:“国相说得有理……只是大家看看,我除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其它所有不都是皇兄所赐?我府里那些东西,又哪里入得了皇兄的眼?只好认真给皇兄办事,以报君恩了!”
皇帝半真半假地怒哼一声:“你这小子,当真既抠门又贼滑!你既然一毛不拔,朕也善财难舍。王福来,去,把古琴给朕收起来!”
“哎哎哎……慢着慢着!”凤篁再拦,哭丧着脸道:“皇兄明知道我不舍得这琴,偏这样为难我!既如此,我也顾不得了!皇兄,我用两件宝贝跟你换了这琴吧!”
皇帝眼神一闪,笑了:“你不是说你府里没有什么宝贝能入得了朕的眼么?怎么这会儿又有东西跟朕换了?”
凤篁故意向皇后看几眼,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是臣弟在江南得的,皇兄在长安,自然得不着……只是……”他低下头,又偷瞄皇后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我若给皇兄,皇后嫂子说不定要怪我……”
“哦?”皇帝淡淡说:“皇后母仪天下,最贤德不过,你送朕东西,不管什么,她都再欢喜不过,哪会怪你?皇后,你说这小子可笑不可笑?”
皇后精明无比,已猜出皇帝想要的是什么了。她在心里将凤篁、无痕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得装出笑颜,做出一副贤良恭谦的样子来:“臣妾倒真的看见王爷有两样东西把皇上的比下去了就是方才那两个乐伎。不知王爷说的是不是她们呢?”她见皇帝微笑点头,又说:“臣妾实在从没见过那么好的歌舞。臣妾以为,如果能把那两人留在乐府中,皇上闲暇时可以悦目娱耳,倒也是件好事。”
皇帝摇头:“那两个人若放在乐府中,却可惜了。就封为正八品宝莲,收入内宫罢。”又向凤篁道:“两个乐伎就换去朕一架三百年古琴,算起来还是朕吃亏了。凤篁,朕这回可不想再便宜你了明日到书房来,朕有差事给你办!就像你自己说的,‘认真做事,以报君恩’,可仔细了!”
“臣弟遵旨!”凤篁躬身应了,笑转身与无痕一起坐回原处,又低声与无痕嘀咕:“怪了……我原以为,皇兄肯主动要那两人就算了不得了,想不到竟会当场就封她们为内廷女官。无痕,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无痕低笑一声:“天威难测,皇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外臣怎么能随便乱猜?也许因为宫内嫔妃多是长安勋贵之后,少有江南女子的温柔清灵,图个一时新鲜而已。”
“我看不像……”凤篁想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无痕,我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