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些东西,写自不同的时期。他也从古人那般……文绉绉的措辞,逐渐向白话文转变。他笔下的大部分事,都是亲身经历;大部分想法,也是自身所思。即便不是,也来自身边的人。文字这种东西,要尽可能详实、真诚,才能打动人心。也正是因为,他的文字,具有这种动人的力量,可信度才更高,流传才更广阔、深远。”
极月君的话不无道理,但是……
“他怎么可能经历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朋友……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丰富。”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极月君静静地凝视着他,“也未必,需要是人。”
那种静谧的、沉睡着三日月的眼眸,让莫惟明感到一阵潮涌般的窒息。这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似乎随时都要将他吞没。他低下头,将随便一本书翻到扉页,错开极月君的视线。
他知道,她是在暗指自己的父亲。
不服输似的,即使垂下了头,他还是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的父亲,姑且还算是人类吧。”
“就当他是,当六道无常,都是。”极月君慢悠悠地说,“——也不代表作者是。”
“他是妖怪?”莫惟明逐渐反应过来,“而且,你们认识?”
“谈不上认识。”极月君将书翻到下一页,两个前肘的中央仍撑在桌沿上,“不过,我们的确算是……直到彼此的存在吧。”
莫惟明难掩惊意。
“莫非他现在还活着?”
“不。”极月君淡然道,“他已经死了。”
“……”莫惟明的叹息是那样轻微,“太可惜了。”
他诚然感到遗憾。如果自己拜读过同一个作者的海量作品,不论是否支持那些文字阐述的观点,姑且也证明,他能对其中很大一部分产生共鸣。能和这样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人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流,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
极月君的视线幽幽地挪出书页的范畴,落到莫惟明的镜片之上。她开口道:
“也并不是件好事。和这个妖怪接触,算不上安全。本质上,他相当讨厌人类。他有所研究的、有所感慨的,只是人类发展的历程,与他们不息的造物。”
莫惟明微微皱眉。
“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人类的造物,不也是人类的延伸吗?所有对客观规律的发现,所有对先进工具的制造,不都是出自于人类自身的才能吗?他有什么理由讨厌人类?”
“再怎么说,我也是人类,对这种想法,也不够理解。”极月君倒是难得坦诚,“不过换位思考,也不难明白。苹果甘甜可口,但嫌少有人称赞,供给养分的弯垂枝干;蓖麻籽油用途广泛,人们却时常忘记,植株的剧毒;紫阳花缤纷绚烂,独在根系下埋藏尸体时,更为艳丽。如此案例,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