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最麻烦了,人总是忘不掉死人,会在回忆中把对方越想越好,什么缺点都可以就此一笔勾销。
两人停在一处空地,这里可以清楚地眺望到圣山的最高处。伯塔摸了摸她的左手腕,低声问:“这个也是因为他死了的缘故吗?”
“……一部分是吧,最根本的原因大概是疲惫和孤独,还有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心中的冲突。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不想活下去的念头了……我现在觉得,我这个女王其实当得蛮糟糕的,可能因为我只是把那个王座当成复仇的路径和血缘加诸给自己的天然责任,并没有打心底里真的愿意承受权力的代价。”
“不糟糕。”
“什么?”
“你这个女王当得不糟糕,事实上,我会说,你做得非常好。只是,一个人再努力,也无法逆历史的潮流而上,你面对的很多问题,说到底是整个王政体制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奈娜呼出一口气,看着那白雾升起,然后又很快消散在半空中。
“嗯,所以,我现在暂时不想去想了,反正我是病人,我有借口什么都不管。”
伯塔突然语气一变,挑了挑眉道:“所以我当时就劝过你,政治这东西很无聊的,就该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任由这帮人互相咬死彼此。”
这倒是很像原来的伯塔会讲的那种风凉话,奈娜立刻怒道:“你当时只说自己要走,哪里有劝过什么?”
她又想起加冕之后他就那样潇洒地丢下她跑了,连一句当面的再见都没有,忍不住心中又感到一阵委屈,干脆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朝他脖子那里塞了过去。
伯塔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干完坏事就想逃掉的她,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我看你已经痊愈了吧,哪有你这样活蹦乱跳的病人的?”
说完,也抓起一点雪来凑到她面前晃了几下,但实际上只是想逗逗她,并不真的打算做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打闹了一会,然后又逐渐安静下去,看了一会眼前的风景,直到奈娜说自己有些累了,伯塔再牵着她,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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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娜和伯塔约定好,先修养一段时间后再进一步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们就这样在旅馆里暂时住了下来。
除非天气很恶劣,伯塔每天都会坚持要拉着奈娜出去散步,让她保持锻炼,有时,他也会带着她一起去森林中打猎玩。一来二去,两个人把旅馆周边的地区都探索了个遍,也有了不少意外的发现,从年代不明的古代纪念碑到热气腾腾的天然温泉。
奈娜发现伯塔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知识很渊博,并且总能将一些看似无关的东西连接在一起,例如,他认为战争和赌博很像,大部分人都认为它们是一个数学和概率的问题,但实际上,它们是比谁先自乱阵脚的问题。
此外,他还对植物、地理等领域都颇有兴趣,具体到可以对某种看似常见的香料的来源滔滔不绝,奈娜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按伯塔的说法,他最开始会去研究这些,都是因为他私下里喜欢烹饪。
有次奈娜忍不住开玩笑说:“虽然我知道你好像不缺钱,但是如果你当个厨师,应该会很成功。”
伯塔只是懒懒地回答:“不要,我对给你之外的人做饭没有兴趣。”